医生,是链接一线临床需求和技术服务创新的枢纽。中国医生有着非常优良的传统,大医精诚的内涵也在时间浪潮中历久弥新。他们不应是困在论文、晋升等事务中的模糊面孔,而是修医术致精微、修医德怀仁心的时代英雄,也是医疗服务这一囊括了科学、社会学和经济学等复杂体系的中枢环节,更是围绕提升医疗质量和普惠性目标所构建的创新链条上的核心主体。经济观察报作为中国健康事业的观察者、记录者和推动者,将持续为读者呈现致力于医疗创新的大医生和他们的故事。
这是本专栏的第一篇,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张鸿祺。
经济观察报记者张铃编辑陈哲一个某西南偏远地区的山民,脑子里不幸长了动脉瘤。医院,由一台精巧的机器人,为他测量出瘤体的精确大小,进而为他判定是否需要治疗、怎么治疗。手术时,医院只需要由技术员辅助和管理机器人。就这样,他不用舟车劳顿,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寻医问药,也能得到高质量的诊治。
这是想象中的场景,来自医生张鸿祺,他是全国神经介入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也是中国最好的神经外科大夫之一。
图片说明:受访者供图
现实当然是骨感的。
神外是一个特殊的科室,手术难度大,临床要求高,医院科室中首屈一指。在中国,如果要立志成为一名神外医生,在博士毕业后,大约还需要8年的高水平培训,才能独立完成各种手术。
宣武神外,一个被称之为中国神经外科黄埔军校的地方,聚集了最顶尖的神外医生。他们现在还常常受邀到山区、海外参与医疗援助,也总会赶往灾难一线。
大医精诚,张鸿祺和他的同事们,用满腔的热情和高超的医术来治疗病人,解除痛苦。在他的理念中,要想更多地惠及病人,达到医疗同质化的理想前景,需要在技术和热情之外,通过扎扎实实的科技创新,来提升全行业的水准,更大程度实现病有所医。
神外“坦克”
年5月12日,地动山摇的时刻,张鸿祺正在参加奥运医疗集训。汶川地震消息传来,医院的9名同事被选为北京市医疗救援队的成员。当天深夜,家人一家家敲开商店的门,给他买好防滑鞋、雨衣、干粮。12日晨,他飞往成都。
在大雨中,张鸿祺被派往重灾区北川。去了之后才发现,当地没有手术条件,又随伤员到绵阳。
不惜时、不惜身,但求尽善尽美。两周时间,张鸿祺救治颅脑外伤的患者例次,给许多发生颅骨骨折、头皮损伤、脊柱损伤的伤员做过手术。
除了震区救援、奥运会和残奥会医疗保障、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海外医疗援助这样的特殊任务,张鸿祺大部医院的门诊和手术室。
张鸿祺有一个特别的称号,“神经外科的坦克”。他曾经超过24小时不休息连续做手术。
由于同时擅长开刀和介入,将脑血管病的显微手术与介入治疗方法融会贯通,又有人叫他“两栖坦克”。他做过的脊髓血管畸形(一种发病率低、研究者寥寥的疾病)手术累计超过例——全世界没人比他做得更多。
神外手术难度非常高。
同样是0.5毫米左右的血管,如果位于脑部,一旦出现问题,就可能造成失语、偏瘫等永久残疾。但是,如果在四肢、肠道甚至心脏等部位,更粗一些的血管断掉,也不会有大的问题;
同样是出血,脑出血超过30毫升就危及生命,而在腹腔,出血几百毫升也不一定有大问题。
在神经外科,各种突发状况随时发生。
病人一旦出状况,抢救时机转瞬即逝。为了尽最大可能保证及时抢救,张鸿祺手机永远开机。
他不愿放弃每一个病人。
二十多年前,张鸿祺还是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一个8岁的男孩在动脉瘤手术后严重脑干衰竭,多次濒临死亡,家属都想放弃了,张鸿祺和老师凌锋教授依然坚持,守在男孩病床前。术后第15天,男孩病情出现转机,一个月后出院,奇迹诞生。
人的大脑复杂,神秘,结构精妙,瞬息万变。极低的容错率,极高的手术难度,要求神外大夫必须精益求精。
张鸿祺说:“没有热情是不行的。”
“最强大脑”
张鸿祺一天的工作从7点开始,讨论手术预案、交班、查房、做手术或出门诊、开会、参加各类线上线下专业活动。
他尤其重视每周二7点的闭门会,和大夫们专门讨论上周出现严重问题的病例。
“万丈悬崖走钢丝”,人们这样形容神经外科手术。不成功或有并发症的病例,会让张鸿祺不思茶饭。
闭门会上,医生们打开心扉,去真实复盘、纠错、得出结论。他们讨论,甚至争吵,是出错了?是认知不到位?是当前的医疗技术无法避免?
撕开心里的伤口是件难事,张鸿祺定下的规矩是,在会上,什么话都可以说,会议后,决不允许在背后指责和抱怨。
闭门会制度,是张鸿祺引领下的宣武神外这支铁军的缩影。
张鸿祺拒绝制定只为了被服从的规则,允许向外向上去探索,允许“旁逸斜出”。
科室的核心小组明确了三条原则:第一,科内的每个人能否最大程度发挥作用、实现自己的理想;第二,科室是否为此提供了条件和氛围;第三,每个人的理想是否与神外的利益和发展的方向相契合。
图片说明:受访者供图
张鸿祺清楚,科室的发展道路应该是很宽的,如果被限定窄了,规定动作越来越多,自由发挥的余地就会越来越小。他希望给团队成员足够的包容和支持。
团队中每个人的探索常常会带来意外的惊喜。
科里一个叫李茗初的医生,痴迷于神经系统解剖知识,每天花大量时间进行学习和研究。如果单纯用手术量来要求,医院。
但在宣武神外,科室帮他建立起了非常好的实验室,让他做得了最精妙的颅脑解剖。慢慢地,全国各地很多医生慕名前来学习,甚至张鸿祺遇到特殊的手术,也会请李茗初来帮忙。
团队里许多医生成了“网红”,包括张鸿祺在内,门急诊主任吴浩、儿童神外组组长曾高、主治医师陈思畅等都拥有10万以上的粉丝。在网络上,他们给人看病、科普,也传播科室的价值观。
这个价值观是张鸿祺的老师、宣武神外前任主任凌锋提出来的:技术不应该是冰冷的,应该充满人文关怀。
年,宣武神外搬进了被人们称为“大脑袋”的CHINA-IN新大楼。90名医生、名护士、张病床、每年超例手术,这些数字参与构成了这个科室在中国神经外科领域的巨大影响力。
人们走进“大脑袋”,会见到这些数字背后活生生的人,会看到摆在大厅的钢琴,还会读到宣武神外的科训,那是十六个金色的大字:
全力以赴,尽善尽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精诚之上
握起手术刀29年来,张鸿祺白发渐多,热情未减,除了做手术、带团队,他还想做成一件大事——临床创新成果转化。
年9月,张鸿祺发起成立神经医学创新与转化联盟(CNIT),这是行业首个神经医学创新成果转化平台。
一年多的时间里,联盟把多位医生、多家企业、多家高校院所工程专家、80多个投资机构、50多个产业园区聚到了一起。至今,联盟已实现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想法的转化,有的已经成为了产品。
这样的成效和速度甚至让科委、卫健委的官员感到惊讶。
根据中国科学技术部门的数据统计,我国每年重大科技成果平均转化率仅为20%,其中医学科技成果转化率低于8%,而美国和日本该比率则接近70%。
包括北京在内,医院下达任务,医院一年得有多少转化额,作为绩效评估,但落地执行时效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从想法到专利市场化,研发、注册、招标、医保、进院,每一步都不简单,法律保障、专利保护、产业对接,每一条都不可忽视,更需要医务人员、医院、企业、研究机构、资本、市场密切合作。
角色不同,思考的内容也会不同:
医生会认为,自己的想法企业只要去做就能有产品;
工程师会想,这个想法如何翻译成工程语言,技术能否实现;
企业会考虑,新产品市场会有多大,跟现有产品的差别是什么;
而投资方更多